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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9日星期五

复国富国




乌云蔽日、星月无踪,雷雨倾盆而下,一群饥民瘫倒在街道两旁,他们已经饿得只能够躺着张开口喝雨水,但有些饥民实在太久没有进食,喝了几口雨水反而刺激了自己的胃,然后咳了几声,吐了几口黄疸后,便一动不动,就这样死了。

一个时代的动乱,在某些时刻是平静的,这叫暗潮汹涌,就像城门外的战乱轰轰烈烈,城门内却丝毫不觉这些血肉模糊、断肢残指的横飞,有的只是平静,但平静中却是饥饿轻轻带来的呻吟和祈求,一时半刻不死,但却让生命更加痛苦。在城门外的战士,为了保家卫国而死得轰轰烈烈,城门内的平民在平静的饥饿和疾病中离世。横竖都是死,但死的都是平民百姓,在城门外尸骨遍野,城门内饿殍遍野,宫廷中却珍馐百味、衣食无忧。而这里并不是其他地方,正是秦都所在。

踏着雨水前进的人,身挂一把短剑,行走如风,竟然在豪雨中步履之处不溅出浪花,他步履沈稳却行动快捷,从城门外直入城内,身穿夜行服的他竟然无人察觉,秦宫就在眼前,他轻轻一跃,接着天雷轰鸣的气势,一脚踏在秦宫内。

这时秦宫内奏著乐曲,秦王与高官们都坐在一起畅快痛饮,对宫门外的事情漠不关心,只对眼前的觥斛交错有兴趣,只对自己头上的乌莎和俸禄感到关心,其余平民和士兵们的性命完全不放在心上。

刚进入秦宫的剑士对此并无兴趣,径直往秦宫内走去,所过之处遇见了数位卫士,但他们都只见到剑士的影子便后颈一痛,顿时失去知觉。剑士脚步停在一所寝宫前,见里头还燃著烛光,便一手推开寝宫的门。

里头一个年轻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望了一眼全身湿透的剑士,紧张地问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秦王宫殿!”

剑士冷然说道:“在城外也是战死,在城内也是饿死,既然横竖皆死,何惧闯秦宫?”

年轻男子望着这剑士,从他的言语谈吐听得出来这人肯定大有来头,便问道:“你到这里,有何目的?”

剑士冷峻地说道:“杀尽昏君,先从你开始,等秦王和那些贪官吃饱喝足,醉成一团烂泥时,我再下手不迟。”

年轻男子听后竟然毫无惧色,反而说道:“我现今不过是个王子,尚未当上大王,你怎么能够认定我就是昏君呢?”

剑士不擅与人争辩,本想举剑将这秦王子的人头拿下即可,但随即瞥见了这秦王子竟然夜里挑灯夜读,而且还是周公所著的《诫伯禽书》,看来眼前这个秦王子确实有治国安邦的心,只是以他的年龄和阅历,未必能够将国家管制得当。

剑士短剑出鞘,寒光一闪,就连烛光都没有晃动一下,但秦王子手上的竹简已经断成数片,但他依然面不改色地望着剑士,虽然他胆识过人,但确实阅世不深,对剑士的所作所为豪不理解。

剑士说道:“书乃死物,人乃活物,岂可从死物中学懂管理活物的道理?”

秦王子疑惑地问道:“但此书乃圣人周公所著,其治国安邦之理岂有错漏?”

剑士摇头道:“周公所书,治周时之国,今时已经不同周时,故治理之道须与时所致,因势而定,或国情所不同,亦族人而所定。”

秦王子问道:“如此一来,何以学得治国之道?”

剑士望了一眼这秦王子,说道:“你当真想学治国之道?”秦王子点点头,表示自己想学。

剑士微微颔首,道:“好!”然后一手将这百余斤的秦王子提了起来,然后迈开脚步离开了秦宫,这一举动无疑是把秦王子吓了一跳,但从剑士的行动看来,他并无意加害自己,只是飞驰行走中,被豪雨淋得全身湿透而感到有所不适。

剑士和秦王子二人离开秦宫后,一路飞驰上,满街都是乞丐和饥民,秦王子看在眼里,奇怪在心里。须臾间二人便来到城内一家酒馆,二人全身湿透,但店家眼见秦王子锦衣华服,立刻出门相迎,而一旁的饥民想要向店家获得一点施舍,却被店家无情地踹了一脚,甚至吐了一口口水,骂道:“你这个卫国人!滚回去你的卫国乞讨!”然后便换了嘴脸热情迎接二人。

剑士和秦王子二人进入酒馆,二人点了一份简单的面食,然后剑士便二话不说地跟秦王子坐在角落,秦王子本想询问几句,但剑士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别出声。

在他们二人进入酒馆时,已经有三桌客人了,他们都是坐在酒馆中央,而剑士和秦王子二人坐在角落旁,此时豪雨渐渐消退,化为了霡霂,三桌客人的谈话内容自然而然钻入耳中。

其中一桌客人坐着两个商贾,二人愁眉苦脸地倾诉着秦国内的市场话题。

商贾甲说道:“已经半年有余了,看来瘟疫越来越严重,乘此时尚有本钱,还是早日离开秦国为妙。”

商贾乙叹息道:“孰不知留在此地凶多吉少,奈何吕大人早已经令人在城门外严守把关,任何商贾出入需交巨额金款方可通行,但留于此地经商,瘟疫虽可怕,但更怕秦官的贪腐,一旦入店查看,家业去之十之八九,实在是经商失家业,休业亏其本,无可奈何之至。”

秦王子听后诧异问道:“国内有瘟疫?怎么我毫不知觉?”

剑士冷冷说道:“欺上瞒下,瘟疫只祸及平民之时,宫内又有何必要知道呢?”秦王子听后,缓缓摇头,觉得如此下去,秦国内商贾尽皆离去,百姓瘟疫缠身,国家岂有兴旺之理?

另一桌有三人,其中一人气色红润,有种仙风道骨气息,俨然是一位道人,另外二人从嘴脸一看就是阿谀奉承之辈,频频向这位道人倒酒,然后说些肉麻奉承的话。

道人听得洋洋得意,说道:“只要你们听我所言,诚心向我祷告,瘟疫肯定不敢欺身沾体,大可放心。”

丙立刻眉开眼笑地向道人道谢膜拜,说道:“王道长法力高强,就连秦王也对你深信不疑,小人得到王道人赐福,真是三生之幸。”

丁也立刻斟酒道谢:“秦国有王道长在,瘟疫肯定很快就会离去。”

此时一个郎中刚好进入酒馆,郎中闻言说道:“瘟疫乃体内之病,与神鬼之说并无干系,膜拜王道长真能驱散瘟疫的话,那么满城的病人怎么还不见好转呢?”

酒馆老板唯恐得罪了贵客,立刻走了过来问郎中:“你是哪里人?有什么资格对王道长评头论足呢?”

郎中说道:“我是楚国郎中,我已经治好了几个患有瘟疫的病人,所以瘟疫跟膜拜道长着实毫无干系。”

王道长哼一声,说道:“楚国人?除了秦国人说的话,其他国人说的话岂可相信?这家伙肯定是楚国派来的奸细!快叫人把他给抓拿起来,好好拷问拷问!”

酒馆老板一听对方是楚国人,当然立刻叫人,此时有几个衙差刚好进过,一听酒馆老板叫人便冲了进去,郎中本想离开,却被酒馆伙计拦住,衙差只听了酒馆老板片言只语,和听闻此人来自楚国,立刻抓拿郎中,甚至拳打脚踢地将他给带走。

秦王子眼见此景,摇头道:“怪力乱神,因国籍不同而废人所言,这真是……”秦王子实在对此感到失望得无言以对。

另一桌客人是一男一女,见酒馆内闹得如此热闹而感到有趣,反而更加吃得津津有味。

男说道:“最好是将城内所有非秦族类统统处死,如此一来我国方可成为富庶大国。”

女也点头说道:“这些他国之人,早该死尽死绝,谁人不望他们断子绝孙呢?”

男说道:“我听闻其他国界都比秦国贫乏,甚至家无屋瓦,全都是穴居蛮人。”

女也附和说道:“他国道德沦丧,岂有我秦国来得强大安逸。”

剑客眼见耳听足矣,又拉着秦王子离开了酒馆,这次竟然飞速冲出城门,去到沙场上,数月前,秦国才和韩国发动了一场战争,秦国惨败而割让了城池,此时沙场上白骨森森,一片凄凉情景,而且大多数是秦国的士兵,岂有什么强大可言?

秦王子望着沙场上的森森白骨,淋着绵绵细雨,叹息道:“国人愚昧、尽是迷信、排斥异国、认族废言、上有贪官、下有污吏,以此国情,何有强大富庶之理?”

剑士说道:“周公之时,并无此情,因此其书并无可授,倘若你真有治国之心,当需时刻亲睹国情,因国情而定制新策,既然时代已过,当弃旧理而创新道。”

秦王子被剑士所言点醒,说道:“是的,既然时势不同,理应革新所造,既然过去的制度已经过去,我便要开创一个新的治世之道,就算史无前例,便从我开始,将一套新的手法和制度推广开来,这才会有盛世之日!”

剑士见秦王子胸怀天下百姓,当下露出欣慰的神情说道:“但愿你能够治理好秦国,别让国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秦王子立刻点头说道:“我向你保证,必定如你所言,只要我成为秦王之后,我必定拨乱反正,制定新的治国之理。”

剑士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秦王子回到秦宫,然后离开。此时秦王和众臣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倏忽间,剑士又回到了秦王子的寝宫,而且手中多了一个首级,俨然便是秦王。

秦王子惊骇万分,望着自己的父王,悲痛欲绝,他拉着剑士的衣服,问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剑士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要治国,我要明君,人民要安定。”说完后便挣脱了秦王子的手,拿着首级离开了秦宫,此时的秦王子才二十岁,登基后成为了后人知晓的秦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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