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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5日星期二

星河夜話




  “麗薩,振作一點,別睡!”洛特和米卡二人不斷拍打麗薩的面頰,希望她能夠恢復意識。

好一陣子,麗薩才緩緩張開眼睛,望著洛特和米卡二人,然後微笑道:“我剛剛見到我了媽媽,她應該要來接我了。”麗薩慘白的臉,毫無血色,看來情況不樂觀。

“別說這些,你能挺過去的,你想想,都這麼久了,你難道就這樣放棄了?”米卡拉著麗薩的手,哽咽地說著這些話。

“放棄?其實我們在堅持什麼?米卡,洛特,我們在堅持什麼?這世界剩下的人不多了,我們還在堅持活下去其實是為了什麼?現在可好了,我也感染上病毒了,我們都以為活下來的人已經免疫了,但病毒卻還在進化,我們的免疫系統趕不上它的進化,就算繼續活個三五年,又有什麼意思?”麗薩雖然非常虛弱,但她依然口齒清晰,意識也還清晰。

“我們⋯⋯我們可以去到避難所的,你堅持下去,那邊肯定會有許多倖存者。”洛特想要麗薩能夠繼續堅持下去。

“別傻了,洛特,就算真的有避難所,他們也不會讓我們進去的,何況我還染上了病毒,更加不可能讓我們進去。洛特,米卡,你們走吧!這樣的生活,我受夠了,我現在反而感到有些輕鬆,苟且偷生這麼多年,我實在不知道為了什麼了。”

米卡還想說些話來鼓勵麗薩,但麗薩卻閉上了眼睛,笑著說:“別說了,讓我好好睡上一覺吧!讓我解脫吧!我已經很多年都沒這樣輕鬆地睡上一覺了。”

洛特和米卡二人當然也明白了麗薩的決心,因為一路走來,他們經歷了太多這種生離死別了,雖然每次都感到心痛,但卻也已經習慣了跟他們離別。

這天夜裡,洛特和米卡二人坐在這廢墟裡頭,看著麗薩從熟睡到沒了呼吸,二人才用一塊簡陋的布將她的屍體披上,然後兩人才稍做休息。

隔天一早,他們又繼續上路,這個地方的物資已經用完了,他們必須離開到下一個地方繼續收集物資,然後往山東的方向走去。這也是他們三人在半個月前在這裡遇到一個倖存者說的話,而他現在也不在了,但他跟三人說道在十年前中國政府就已經在山東那邊修建了一個龐大的地下城市,讓高官和富人躲避這次的可怕疫情。

在路上,洛特和米卡二人搞了一輛破爛的車,從別的車子汲取了汽油,好不容易才讓汽車發動起來,米卡說道:“從這裡去山東,需要三天的路程對吧?”

洛特點頭道:“是的,這車的汽油不夠,途中我們還要加幾次汽油才行,就看看運氣好不好了。”

洛特駕著汽車,米卡望著前方,突然說道:“洛特,我昨晚也有想過了麗薩說的話,我們其實是在堅持什麼?在十年前,每個人都以為這個疫情會有結束的一天,但一年又一年過去,情況越來越糟糕,病毒越來越強,原本只是人傳人,之後是動物也能夠傳染給動物,還要沒幾個月就有更強大、傳播力更強的變種病毒出現,感染的人一天數百萬,死的人也一天幾十萬,到了今天,活的人還剩下多少我們也不知道,在六年前有專家說過,剩下的人口還不到百分之一。現在的我們除了防範病毒,還要防範那些活下來,人吃人的可怕問題。其實,真的,我們還要對這樣的世界,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麼期待?”

米卡連珠砲彈的說著這些話,洛特一句話也沒說,因為他也曾經問過自己同樣的話,但他卻沒有答案,在半年前他甚至不知道有地下城市,其實就算知道了,也正如麗薩說的那樣,他們會接納外來者嗎?

洛特無法給米卡答覆,只好說道:“我們先去地下城市看看再說吧!”

過了四天他們才來到傳聞中的地下城入口,途中二人好不容易找到汽油,所以耽擱了不少時間,但來到這個地點後,二人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

並不是說沒有地下城市的存在,而是他們確實找到了這樣的入口,可以肯定這個地下城市真的存在的,但不尋常的地方就是這個入口處的大門是敞開的。倘若這個地下城市真的是疫情的庇護所,按理來說這個大門應該是緊閉的,怎麼會如此大開城門呢?

二人戴上了口罩和防毒面具,雖然對病毒來說作用不大,但也總好過就這樣暴露在密室空間裡頭。

他們懷著揣揣不安的心情進入了這個地下城市的入口,這裡的電能還能夠運作,只是燈光微弱,他們走了一段路,便看見了許多屍骸,如果這裡真的是庇護所,那麼以這樣的情況看來,這個庇護所已經淪陷了。二人帶著悲觀的心情繼續前進,但越是進到深處,就發現到越多的屍骸,他們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了,只好在這個地下城市尋找看看有什麼線索和物資了。

突然間二人聽見了前方有聲音,兩人立刻謹慎起來,他們一邊走一邊留意前方的動靜,他們怕的不是動物或者感染了病毒的動物,反而是人,因為人吃人的情境在這樣的末日底下屢見不鮮。

就在他們靠近聲音來源時,一個身影竄了出來,說道:“別殺我,別殺我!”是一個小女孩,看樣子年紀不過中學生的歲數,二人望著這個小女孩,問道:“你是什麼人?”

小女孩說道:“我叫瑞恩,我是跟家人一起搬進來這裡住的。”

米卡問道:“怎麼說你是跟著進來這個地下城市的居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瑞恩說道:“其實我們搬來這裡才不久,這裡就已經有病毒傳播了,因為有幾家人隱瞞了病情,結果進來這裡後便在這裡傳播病毒,才一年內,就幾乎所有人逃的逃,死的死了。”

洛特和米卡二人才知道為何大門敞開了,原來這裡已經因為一些自私的人而淪陷了,米卡望著瑞恩問道:“那麼這裡只剩下你一個人嗎?”

瑞恩點頭道:“是的,還好這裡有足夠的東西吃,我父母在過世之前已經教會我怎麼一個人生活了。”一個人生活了八九年,這真是可怕的,也實在好不容易,虧瑞恩還記得怎麼跟人說話,要不是有堅強的意志力,普通人早就已經自殺甚至精神錯亂了。

洛特問道:“那麼這些日子,你是怎麼一個人過的?”

瑞恩便帶著他們去一些室內的運動場、遊樂場,甚至電影院,這裡是末日的庇護所,可以說有許多娛樂都應有盡有,這才讓瑞恩活得正常一些。

米卡摸著這個可憐的孩子的面頰,說道:“既然這裡只剩下你一個人,那麼接下來你跟我們一起走好嗎?”瑞恩點頭道:“好啊!”二人被瑞恩帶著從這個地下城市中找到了許多資料和物資,原來在加拿大、日本、美國也有這樣的末日庇護所的地下城市,只是他們都陸陸續續在七年前、五年前和四年前都斷了音訊,而且最後的訊息都是說病毒入侵,其原因不外就是一些人感染了病毒,卻隱瞞了病情,或者有些人之前感染過病毒,但突然間就復發,卻也沒有及時上報,然後這些地方就沒了音訊,看來其他地區也是凶多吉少。

但洛特還是覺得眼見為實,他看了一看地圖,打算去日本看看地下城市是否也已經淪陷了。當下三人準備好了後,便離開了地下城市,打算越過朝鮮和韓國,從釜山去日本,因為他們都不懂開船和飛機,但從釜山乘船去日本是最近的距離,也許不會在海上迷路。

三人一邊走一邊還要避開感染上病毒的動物,原本他們以為會遇到一些活人,但在這個旅途中,沒有遇到什麼活人,幾乎人類的痕跡快要從地球上抹去了。他們花了數個月時間,總算來到了韓國,此時的城市、高樓、住宅、道路,幾乎都已經開始綠化了,植物成為了這次疫情的倖存者,原本海底生物也不怕病毒傳播的,奈何絕大部分人類消失後,留下了太多的核廢料和水源污染問題,導致許多海底生物都被這些污染源給荼毒,現在就算叫三人吃魚類,他們都不太敢食用了。

到了釜山,三人勉強在海港中找了一架能夠行使的船,檢查好了一切後,這就要往九州的方向前去。

但計畫總是不如變化,三人在海上行駛一陣子後就遇到了大風浪,在這樣的風浪下,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原本幾個小時的航行路線,卻走了一天也沒到。這晚,三人只能夠在海上度過。

風雨過後,很快便到了黃昏,還好三人在上船前有將不少物資也帶上,分配妥當的話,撐一個星期不是問題,最怕是大海茫茫,就此失去了方向,回不到陸地上。

這晚,三人都躺在船上,望著天上的圓月還有滿天繁星,瑞恩突然說道:“我聽父母說過,天上的星星都是過世的人,他們死了後就化成天上的星星,我以前沒看過這樣的星空,現在看了,總算相信他們說的話了。”

洛特和米卡原本都感到奇怪,但隨即響起瑞恩才這麼年輕,而且十年前都是在地下城市度過,沒看過這樣的滿天星斗也不奇怪,當下洛特說道:“是啊!我父母也這麼說過,就連獅子王也說,哈哈⋯⋯”

瑞恩在地下城市時也有看過獅子王這個經典的動畫電影,便說道:“是啊!我也想想辛巴這樣,在天空見到自己的父母,你說這星空這麼多億的死人當中,他們會在哪裡呢?”

米卡微笑道:“你覺得哪一顆星星你最喜歡的,那麼他就可能是你的父母了。”

瑞恩望著星空出神了好一會,突然說道:“如果⋯⋯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在天上了,那麼我們三個人在這裡幹啥呢?”

這句話直接戳中洛特和米卡二人的內心深處,這是他們一直以來不敢想像的情況,如果真的全世界人類都已經滅絕了,剩下他們三個人有什麼用處呢?

洛特默不做聲,他當然也曾經有這樣的念頭出現,但他卻不敢往下想去,因為這樣的悲觀想法,就如一塊大石,一旦選擇沈入海底,就難以再有浮上海面的一天,它會一直沉下去,而人的意志力也會被水壓給壓得分崩離析。

但此時他不禁也覺得自己應該想這個問題,因為他們都已經走了這麼遠,看了這麼多,對現今的情況就算沒有十足的了解,卻也已經有八九成,而這些情況都向他們說明一件事實,那就是人類滅絕了。

那場每個人都以為會有疫苗的病毒之戰,人類輸了,輸給了自私、輸給了短見、輸給了貪污、輸給了腐敗、輸給了權力、輸給了金錢,等等⋯⋯

就算輸了,還是有許多人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就好像現在洛特實在不願意接受人類滅絕的事實,因為一旦接受了絕望,失去了希望,那麼人就會開始走向自我毀滅的方向。

現在可好了,他們真的在海面上迷失了方向,他這個時候才突然感受到了麗薩所說的那種輕鬆和解脫感,因為此時此刻輪不到他來做選擇活下去還是放棄,如果七天內他們依然漂浮在海上,那麼不用多久他們就會因為糧食耗盡而渴死在船上。

一想到渴死在船上,洛特竟然不感到害怕,反而覺得更加輕鬆,他望向一旁的米卡,米卡這時候也望著他,兩人似乎都浮現了同樣的想法和思路。

米卡說道:“就這樣吧!交給天來決定吧!”洛特點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種釋懷的神情,他的眉頭也終於放鬆了下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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