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遗忘

啊……头好痛啊！这是第三天这样的痛法了，医生说这是因为脑部的记忆正在操作引起的。但其实它在操作些什么我却无法知道，画面总是太过混乱了。我无法分辨得出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似乎都没有循序排列，就好像乱码一样。

已经三年了，医生说我足足睡了三年的光阴，醒过来之后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医生说我是因为脑受到了震荡，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而且长时间的昏迷，造成了仅存下来的记忆也出现混乱的局面。

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我一点记忆也没有，而我也询问了医生和护士，但都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受伤的。之后我渐渐康复了，我要求他们翻差我的资料，一个资历很深的老护士看了看我的资料后，才记起一些我的事情。

她说道：『你当时是被陌生人送进来的，听那个人说发现你躺在路旁，流了很多血。』

我一点都不记得，问道：『那么我到底是什么人？』

老护士说道：『我们在你的钱包内发现你的身份证，还有一些钱。警方也曾经调查过你的身份，而且还找了你的家人，他们来看过你一次，之后就没再看见他们来了。』

我摸着疼痛的头，说道：『我家人？有什么人？』

老护士说道：『你的妻子和儿子，几乎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我还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过了几个月，医生帮我检查多一次后断定我已经完全康复了，我终于能够回家了。在这段时期，我时常看着自己的身份证、地址，和钱包内的一些护身符，还是无法唤起一点记忆。

我出院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依着身份证上的地址回到家去，搭着德士时我望着窗外的景色，似乎有点熟悉却又充满陌生感。

到了身份证上的地址时，我付钱下了车。眼前的家实在不如我想象中的那样，墙壁的油漆已经剥落、杂草丛生、窗户的玻璃有些破裂了、脚下有些砖块沾满了青苔，很显然地这间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我的脚步蹒跚，走到了门前，我才想起我并没有钥匙。我尝试打开这道门，发现到居然没有锁上，我推开了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景物突然刺激到了我的脑部运作，我认识这个地方，我开始有了一些模糊的记忆。是的，我曾经住过这里，我确信自己曾经是这间家的主人。

这间家并没有什么东西不同，但却没有任何人住，导致所有铁质的东西都生锈，一些座椅都已经腐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的老婆和孩子呢？我一边走就一边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后我看见了跌落在地上砸烂的相框，里头有我们一家大小的全家福照片。是的，我终于记起我老婆和孩子的样子了，我回忆起了当初的那种幸福的感觉。我们曾经是多么幸福的小家庭啊！等等！为什么我会用『曾经』来形容我的家庭幸福呢？

当我看见摆放在桌子上的空酒品和一大堆的账单后，我就渐渐了解到了为什么我的家庭会只有『曾经』的幸福。我脑海浮现了一段一段的画面，成日地去赌场赌博，输了许多钱，借了高利贷，回到家就只懂得喝酒解闷，醉了之后居然还拿老婆孩子来出气。那个时候的我变得和魔鬼一样，我记起了老婆孩子看见我的时候都充满着恐惧的神情，在他们眼中我已经不是一个丈夫、父亲，而是一头鬼啊！

我颓丧地坐在椅子上，这张椅子有点坏了。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曾经用这张椅子砸过我老婆，我亲手将整个家庭给砸破了！

我立刻感到天旋地转，脑袋有些混悬起来。我见到了我老婆在我身边，而我在路上对她破口大骂，她并没有反驳我，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我而已。我越骂就越大声，开始动起手脚来，谁知道一举脚起来踢向她时，我一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跌去。『咯』一声，我的头撞到了硬物，我看着我老婆，我伸出手来想要她帮助我。但她看着我的眼神露出了一点欣慰，然后嘴角微微地扬起微笑，然后跑开了。

我惊醒过来，全身冒着冷汗，我刚刚昏厥过去了。原来当天我是这样受伤的，我老婆也亲眼看着我受伤昏倒。但她却没有报警，也没有帮我叫救护车来，原来她希望我能够撞到脑后就这样死去。之后她来医院看过我一次，只是为了确定我是否还活着，但一看我变成了植物人以后就安心地带着孩子离开了。

我的心纠痛了起来，原来我以前是这样的一个坏家伙，我一手将幸福的家庭摧毁了。原来我老婆希望我能够就此死去，或者让我做个植物人也好，她也不会再关心我。

我开始后悔了，我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一辈子都做个植物人，我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记起这一切，如果我能够一辈子都失忆那该有多好啊！但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染上了赌瘾，更后悔成了酒鬼后打老婆孩子。

我为什么要醒来呢？为何不让我忘了这些无法弥补的事情呢？我能否再次失忆，再次做回植物人？